Monday, October 8, 2012

翻船後的揚帆

那一年,不堪回首

那個時代哪有公平可言;所有一切都在有權力人的手中,我們只是他們為自己餘興的棋子.

在我們的高中時代,青澀的青少年時期,並沒有現在的活潑和朝氣. 學校規定得嚴格,校規/ 制服/ 髮禁/ 攜帶物, 所有每一個學生必須像是機器複製人一樣的規格.除了身高/ 體重/長相可以自由發展之外,其餘的得像工廠製作出來一樣的標準.

現在我們可以說"叛逆的青春","青少年問題". 總之"青少年"在社會裡,有一個地位存在.但是我們當年的青少年,只許聽話; 頭髮多削兩公分,不小心留長一公分,教官手中的尺永遠只看到耳下一公分標準規定. 在學業功課/ 社交友誼,以及轉大人的新鮮學習過程,懵懂摸索的心態時期,我們只能小心翼翼的長大.

當時有許多不人道的規定,包括穿制服夾克;全班穿就要一起穿,全班脫夾克要一起脫. 對一個熱體質的小孩,希望透個氣卻是一種願望. 在一次清掃教室後,難忍熱氣,雙手溼答答,偷偷捲起袖子,就一折而已,打掃後的剩餘五分鐘,從五樓衝下一樓想去福利社買個冰,不巧一位壞教官迎面走來,問了班級學號-- 然後我得到有生以來第一支,當然也是最後一支"警告".

我以為,"警告"應該是給那些,言行惡劣,欺人太甚的學生.

這並非我當時遇過最霸道的人.當年的班級導師是一位藝術家,或者他自認為是藝術家. 他有狂熱的情感和瘋狂的行為. 對於我這未成年的孩子,才剛學習應付新社會,也要學著應付這樣行為時常失常的人.而且是每天要面對的導師.

他對我們班副班長有特殊的情感,總想把她操控在手中. 副班長冰雪聰明又高聎美麗,哪是能想隨意操控的人.

一次美術課中,年長的美術老師,緩緩得在黑板畫模擬,班上同學找到時間可以講話,變得很聒噪. 變態導師巡堂從教室外走過,惡狠狠瞪著教室,便直接走進來教室訓話.

問班長為何不管秩序,班長沒講話;"副班長站出來,班長在忙,你不會代管一下? 副班長你到前面來!"
副班長走到前方,導師一個抓狂,或者說他本來就是神經失常的人,將美術老師的一把水彩筆,一把抓起來,往副班長身上拍過去.

副班長躲了一記,導師找到一根木棍,狠狠往副班長身上打. 美術老師呆了,我們全體學生也嚇呆了. 才開打當然不過癮, 穿著皮鞋的腳要一起動員,又打又踢,副班長終於跑出教室逃到廁所.

導師悻悻然的走出教室.

副班長一班好友們,這才恢復意識,趕快衝到廁所找人. 我也是好友之一,看到她撩開裙子的腿,有各式各樣的瘀青色,紅的紫的.
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整遍青到發紫的瘀青色,到現在記憶猶新.

午休時間到了,雖然心有餘悸,但是正要趴睡,不知道誰進來叫我名字,說導師和副班長在樓下會客室,要我過去.

顯然副班長打電話找她爸爸來; 副班長的爸爸和副班長,以及導師三位,在會客室. 說實在我很莫名其妙為何被點名到這裡.

導師突然轉過頭面對我,對著我做出奇異異常的眨眼,眨得滿臉變形,我又被他這鬼臉給嚇到,還沒會過意,導師問我剛剛他有打副班長嗎? 真是見鬼了! 全班都看到,我當然說有阿. 導師卻說是副班長自己撞到,他沒有打人! 這更懸了!
我直接說:"你用棍子打她,踢她還踹她阿?!" 您五分鐘內就失智了??
副班長的爸爸問:"這甚麼時候的事?"

"就剛剛上一節課啊!" 全班都看到了,這有甚麼好懷疑的?

導師惡狠狠的瞪著我. 他今天臉變形得厲害,剛剛擠眉弄眼,現在眼睛恨恨的斜看我.手一揮,叫我這看不懂臉色莫名其妙的證人回教室.


過兩天朝會.一般散會後,大家各自回教室. 導師在散會前特別走過來, 指明我和另一名同學,散會後去新大樓教室.

我和同學莫名其妙的去新大樓; 這棟新大樓才完工不久,完全沒有使用,面對著重要道路,聲音吵雜迴音很高,距離其他棟教室很遠.
愈走愈偏僻,四下無人的教室,加上馬路上透過空教室的迴音,我和同學一直互相問著,來這裡幹麻.

我們走進一間教室內等導師,導師終於來了,手上帶了一支棍棒. 一進門把教室反鎖.他首先問同學,昨天晚上放學後去哪裡,同學說在家阿,導師說:"你說謊! 我打電話去你家,你爸媽說找不到你." 同學很大聲的說:"我就在家阿."
導師說:"我 現 在 代 替 你 爸 媽 逞 罰 你!!!"
說時遲那時快,他的棒棍往同學身上亂打亂揮.

嚇傻又嚇呆,一邊聽他們講話,我慢慢移到後門位置,然後只記得趕快打開教室往外逃.

學期終,寄發成績單的日子到了,我在家客廳寫作業,突然課本整個趴的落地;一個忐忑不安的心情突襲進來. 郵差來了,帶來我的成績單-- 我被留級了!

一邊心臟砰砰跳,一邊趕緊前後檢查每一科分數; 我從來都不是功課最好的,但從來也不是最差的,一向都是維持在中間游移地帶的, 十幾名名次之列.
最後一個不可能出錯的科目--素描被當--我是素描小助教,從國中開始三年美術班的歷史,我的國中水彩老師非常讚賞我有天分.我的國畫老師安排我的作業去展覽.

但是現在我的"素描"不及格被當.而且因為素描是主科,所以主科被當,只有留級一途.

我的導師是我們班的素描老師,我是他的小助教;導師罵過我,每個周末要我和副班長去他家,我們從不去;導師期望我替他說謊,我呆到根本沒想過.導師沒能好好打我一頓,因為被我跑掉.

比起前面被打的兩位同學,我實在幸運多了,遇到這種變態老師只得到留級這個逞罰. 和我一起去新大樓教室的同學,也被留級之一.她也是功課向來不錯,聰明伶俐的女孩. 她選擇離開這個傷心地,我選擇繼續在這裡.

在同一個地點面對創傷,是很艱困的.
其他科目的老師們,要重新面對一次,同樣的作業,要再做一次;曾經同班的同學,大家正常的升級,而且由於"副班長事件",全班上書校長,解聘該導師,換了很好的導師.
但是喚不回對我的公正.


我叛逆,但我無罪

新的環境,有舊的傷痕和回憶.
所有對我的不公平,我無路可逃,無處宣洩.
我只是個未成年的高一生,不! 我應該高二了!!

每天開始帶著小刀上學 -- 如果沒有人可以保護我,我自己可以!
我會開始砍了所有對我不公平的人!
沒錯,受害者往往變成更可怕的加害者.

不知道是誰報了密,還是有人真的擔心我,或者上天憐憫我.不知道. 總之,有一天,有人來叫我去教官室找教官.

教官不是我們班級的教官,也從未帶過我們的班.
我從不知道為何被他召見.
簡陋嚴肅的教官辦公室裡,我不太確定的向他報到了.

不記得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,好像類似:"我知道你的事情."之類.

"..."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.

"聽說妳很叛逆." 這好像是教官的第二句開場白.

"..."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.

"我不甘願! 我不願意! 這不公平! 為什麼這樣對我! 我有甚麼權力說話,要跟誰說全世界對我不公,要跟誰說,是誰准許變態老師隨便就讓我留級?!
我爸爸剛離家出走,我媽媽要照顧家中身體不好的人,我不希望成為家中的多餘負擔,但是現在我又成為全家的焦點,而且是像個不成材的人,誰能還我公道?!"

這是我想說的話. 但是初次見面,這樣他會被我嚇壞.

"我被不公平的留級了!" 過濾很久,濃縮一下精簡版.

之後部分的講話對白忘了,只記得我好像哭很慘; 突然間忍耐了半年多的委屈通通宣洩. 你們認為我們十六歲的孩子,甚麼都不懂,我們又該懂甚麼? 在人心險惡結果下學生存,我有好多委屈.

我想教官終於懂了我的問題,然後他的一句話,直直震撼了我,在那一刻的那一句話,一直影響我到今天.

"人的成就不是看他的過去,是看他後來的最高成就."

所以說,只要我現在成功,我過去的這汙點不算甚麼?
所以說,只要我未來成功,大家看到得是我的未來成功?

這是我當時的"開悟"; 對於一位搞不清楚現在,看不到未來,焦慮且憤怒的孩子,這句話是開了一扇嶄新的門.

那一天回家後,我開始用功念書;知道自己不是被放棄的孩子,知道這世界裡,還有一種東西叫未來,知道這沒有人道的學校裡,居然有一位菩薩還會關心我. 這是一種全新的視野.

過幾週是該學期第二次期中考,我考了全班第一名- 這輩子以來從沒有過的第一名. 往常的前三名通通跌破眼鏡,也讓我當時的班級導師很安慰.

同學中有一位對我很有意見,認為我是作弊或者因為全班當時都在趕作業很忙,而我是偷了全班的時間去念書的. 因為在前一次的第一次期中考,我是全班最後一名-人生中的第一次最後一名. 而他那天把成績單在校車裡宣傳.

從最後一名一躍到第一名,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潛力. 而在現在看起來,如果當時沒有教官的及時提拉這一把,以我當時的個性,會繼續沉淪在"最後一名"那種心態中,以及相關的生活態度.

我收起了那把刀, 我不再需要它.
因為我現在學會,證明我的未來!


以此文致謝教官,以及獻上我最大的感恩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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